人、房屋和都市

從捷運台電大樓二號出口出來,拐一個彎便進入了師大路,這條路的兩邊商鋪林立,漢堡王、必勝客、屈臣氏、全家、必勝客、頂好超市,所有與日常生活相關的大型連鎖企業,都在這裡可以找到。因為緊鄰著台灣大學和台灣師範大學,所以年輕的學生們,三五成群的走在路上,青春的氣息撲面而來。沿著這條路繼續往前走,到師大路和龍泉街的交叉口,有這樣一棟建築,它的一樓並沒有改成商鋪,只是被一些高牆圍住,大概四五層樓的建築,看起來年代依然就有,白色斑駁的牆體,有些公寓看起來空置已久,因為陽台上已經長滿雜草,而零散的幾戶人家,陽台上有晾曬衣服,繼續往前走就會看到一些攤販在門口做生意,偶爾會有一個白髮蒼蒼的老人,顫顫巍巍的推開門走出來。從門上的縫隙往里看,隱隱約約看到類似荒廢的院子,沒有人,只停了三輛早已荒廢的機車,機車前面擺了一個看起來廢棄的袋子。退後了幾步,我抬頭,看到斑駁的白色樓宇上,用了上個世紀喜歡用的黑色字體,大大的寫了四個字龍泉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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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宿舍 圖/陳洋

這裡是台灣中央通訊社的龍泉宿舍。這裡1969年由沈竹海設計施工完成后,一直都被作為中央社的職工宿舍使用,曾經的中央社社長也住在這裡。現在住在這裡均為中央社退休員工,剩餘16戶,最年輕者約70歲左右。因為是作為宿舍使用,所以住戶並沒有擁有這裡的產權,這裡現在為國家資產,由台灣國產署所有。政府目前對這類的政策為住戶只出不進,並將已過世住戶的原屋以木板封死。

從田野來到都市的人們。對於房屋早已不再陌生。又或者說,正是這一棟棟的房屋組成了都市,而人們只是連接在這些房屋中的過客。而這些獨立存在的房屋們,之所以存在,也正是因為這些穿梭在房屋中的過客。平日上班的日子,我們匆匆忙忙的穿梭在家裡和公司的房屋。週末,我們會去巷口的市場買菜或者是街角開了二十年的餐廳與家人一起吃飯。在不同的建築之間穿梭連接,這些房屋也因為這些連接而生機勃勃,他們不會雜草叢生也不會爬滿壁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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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內墻壁 圖/陳洋

因為這些連接房屋的人們便是他們生機的來源。但是隨著房屋年齡的增長,連接這些房屋的人們年齡也逐漸增長,巷口的市場也變成了嶄新的全聯,街角的餐廳也被一間裝修精美的連鎖咖啡店替代,穿梭在這裡的人群還在,但是可以確認的是,卻不是以前那群人。因為在市場里習慣購買的攤販不知所蹤,經常聊天的餐廳老闆也已經退休賦閒在家。長者們也不再需要或者沒有體力穿梭在不同的房屋之間。當我們回過頭再來看看,中央社龍泉宿舍,便發現一切都變得更加容易理解。時代的變遷,生活在這裡的老人成為最為陳舊的歷史記憶,他們曾經穿梭的不同建築物逐漸消失,曾經聯繫的人們也逐漸離開,年紀的增長也更加限制了他們的活動,只出不進的龍泉宿舍,相當於阻隔了這棟房屋以及住在房屋中的人與前進都市發生聯繫。

老的建築或者房屋因為缺少連接而逐漸變成都市里的一座孤島。龍泉宿舍的未來並不難預料,等到這裡的住戶全部遷出或者過世之後,這棟曾經生機勃勃的建築必然會被打掉重造。在這個寸土寸金的地段,永遠會有人拿著大把的資金進入,蓋著最漂亮嶄新的大樓。問題是,這棟看的到终点的房屋和其中的住户就可以理所當然的被漠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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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泉宿舍外觀 圖/許雅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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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內景觀 圖/許雅婷

在龍泉宿舍開始里,我們發現了一個頗為有趣的空間。穿過宿舍門口的攤販,打開大門,跨國雜草和青苔,走入滿是壁癌的建築,沿著生鏽的樓梯扶手,走到地下室,我們看到一個廣闊的空間,有一束光從中間的柱子照射下來,地上滿是灰塵、青苔和積水。牆角擺著一張桌球台,房頂上還掛著紅色的燈籠,隱約能看到褪色的燈籠上已經脫落的繡花,這裡曾經是宿舍的交誼廳。不難想象,曾經這裡一定人來人往。有人在這裡打桌球,有人在這裡約見朋友,又或者過節的時候,住戶們會一起在這裡慶祝聚會。對住戶來說,這個空間是他們之前的社交空間,承載了諸多的熟悉感與記憶。于社區中的他人來說,這裡也具有一定的神秘感和吸引力。這個交誼廳擁有創造更多連接的可能性。這個空間不僅僅是變成一個可以吸引外來者的空間,更是與這裡本來的住戶緊密相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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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舍交誼廳 圖/陳洋

單靠一個交誼廳,並不能夠徹底改變這裡的狀況。但是從這個交誼廳開始,我們可以思考的是,在社區營造中吸引更多的人進場並不是最終的目的。因為這種進場有可能只是偶爾的一次導覽又或者是那一兩個常駐的工作人員。能否有可能讓一次進場變為多次多人穿梭其中。創造一個具有社交屬性的日常社區空間,讓新興的過客把這棟建築再次帶入前進的都市中。

(文/陳洋 圖/許雅婷 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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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是一群在都市的行動者。那些散落在城市各個角落的記憶和脈絡就如同遺失的麥穗,我們躬身實作,讓他們重新落地生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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